以帝光為中心，一公裏為半徑的區域內，有一座遭人遺棄的工廠區，瓦礫橫行，野草瘋長。而在工廠區中有一座正規規格的籃球場，卻是別有洞天一般的一塵不染。

本身是烏合之眾聚集，按常理賭球利益鏈本該只是無關緊要上不了臺面的產物，而在這裏，規則卻出乎意料的有條不紊枝繁葉茂。與正式比賽不同，此處欲蓋彌彰的作弊合法化反而成為看點，只要不野蠻成橄欖球裁判便睜一只眼閉另一只，權當間歇性視弱。

明明聽上去喪盡天良，此處卻不合常理地吸引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利益不是目的，有人瞄準的是在此遇上真正高手的幾率。“只是無意中知道，山姆·威爾遜是青峰的代號。”赤司氣定神閑，面不改色看向球場中的黑皮。哦，情理之中，畢竟膚色差若毫厘。我不由暗笑，用美國漫畫角色姓名作為代號未免太不專業。

“阿大真是……”桃井氣得跳腳。

“要阻止嗎？”赤司擡頭看我，語氣中卻沒有多少疑問的意思。

你真有要阻止的打算嗎？我不由腹誹，因為下一刻哨聲響起，黑皮已經獲勝。

本身，帝光一軍不允許參加校外非正規的比賽，青峰一下場就被桃井突襲，從身後拽住了衣領，重心不穩，他差點背朝地摔個慘烈。“五月？餵，你們……”無奈當場敗露，他也沒借口搪塞，張嘴卻一時咬到舌頭。

我順手往他額頭上彈一記，黑皮伸手捂住腦門嘴一歪說痛。

“赤仔，我要去買零食——”有人抖了抖空空如也的零食袋，一地碎屑，興味索然。

“咦，海登同學？”一夥人正要離開，黃瀨突然指了指一個方向，順他手指看去，人群中一個高個子姑娘再眼熟不過。由於人墻阻隔以及她或許心不在焉，海登並未註意到我們。看來不聽規矩的小混蛋並非個例。

剛想擠過去找她，耳邊卻傳來赤司不響的聲音：“請等一下。”楓葉紅色的眼睛示意球場中，似乎有人正仗勢欺人為非作歹，掛彩的大概是新人，對此處規則不甚了解。圍觀者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噓聲，身邊的黃毛模特不由皺眉：“誒，這裏的人都好過分。”

過分？的確，但不同地方有不同地方的規矩，唯有一條四方通行，那便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視線轉回場中，挑釁的人蠻不講理，獲勝後一顆球就要往敗者面門上砸，卻被不速之客及時拍開。一時有點愕然，看見海登不知什麽時候跑進了球場，不緊不慢從地上撿起球，面對絕非善類的面孔眼尾一挑：“我說你們，怎麽不找更能打的人當對手？”

路見不平，我怎麽不知道她是這種有正義感的角色？

……

“你們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能說出這種話的姑娘，沒事不去學校女籃部卻跑來我們這裏當著經理招搖過市，我只能說可惜了，可惜她是女生。

當海登踩著滑板溜過他面前時，黃瀨剛離開攝影棚走在回家的路上，沒卸妝的臉足以讓一打女生排隊為他尖叫。兩秒後海登溜回來，跳下滑板，腳下一踩順手抓住滑板翹起的一端：“嗨，涼太，上哪兒去麽？”說著用滑板敲了敲路面，笑嘻嘻地沖他開著玩笑，“要不要我送你？”

就用這滑板嗎？黃瀨暗自鄙夷低頭瞥一眼她手中的“交通工具”，臉上卻依舊明媚得毫無死角：“讓女孩子送什麽的，怎麽好意思呢！”

說到“女孩子”，他不由多打量海登兩眼：牛仔褲磨白有點破洞，馬丁靴鞋帶有些松，若不是T恤勾出了女生不錯的身材，乍一看很難不搞錯她的性別。海登隨手將滑板夾在腰側，閑著的手擡起順了順亂掉的頭發，一邊對黃瀨擠眉弄眼：“怎麽，想誇我長得好看大可不必，我對我的美貌從來心知肚明。”

自知之明委實叫人遺憾，黃瀨倒還不至於自戀到會說“其實我覺得我比你還好看”，他只說一句“你還是長頭發、穿女生校服的樣子更好看”。“到底為什麽你要打扮成這個樣子啊，都要看不出小海登你是女孩子了啦！”說著他伸手去撚起海登一簇褐色的頭發，明明是鐵銹的顏色光澤度卻不是一般的好。

“自古美人如名將，”她扮著鬼臉從黃瀨手中“救”回那簇頭發，視線瞥向別處，“長頭發很不方便嘛，裙子也是。”

對方剛想回答，低頭發現女孩子腕上又泛著淤青手肘結著痂。

如果世界上真有奇跡，那只是努力的另一個名字。好比芭蕾舞女伶磨穿無數緞子鞋，好比綠間會獨自練滿一百個三分球一個失誤從頭計數。當初赤司認定黃瀨會超過灰崎只因為他更努力；而海登，面上她光鮮亮麗地炫著她自以為帥氣到霹靂無敵的滑板或籃球，但那全部都是用無數次練習外加摔到萬紫千紅換來的。

有詩人認為過只有流過血的手指才能彈奏出世間絕響，即便是赤司征十郎也絕不是坐等才能從天而降。

鏡頭轉回眼下，海登將滑板滑上路邊的欄桿幾米又躍下來，幾乎剛著地，腦袋卻突然從身後被什麽砸中，發出擲地有聲的悶響，聽起來大概很疼。“啊噠，痛……”她過分戲劇化地齜牙咧嘴著手捂後腦勺隨手撿起罪魁禍首的籃球向身後一拋，不偏不斜砸中路邊垃圾桶蓋兒發出哐當一聲。

看，成天招搖過市，遭報應了吧。

黃瀨挺貼心的一句“小海登你沒事吧”還沒說完最後一個字，有人便無端找茬。“餵，小子，那球是你隨便扔得起的嗎？”街旁破舊球場走出一夥人，為首的人高馬大腦袋上反扣一頂鴨舌帽。從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角度推斷，很遺憾，此人絕非善類。

海登一臉誇張過度的目瞪口呆飽受驚詫地死盯著對方以抗議自己所受的非人待遇，想好的回敬臺詞剛要脫口而出對方另一個矮些個子的突然一挑眼皮說搞什麽這好像是個女生。黃瀨下意識上前一步，擺出將自家經理護在身後的姿態。眼角還留著些眼影珠光的樣子看上去沒什麽氣勢，但，懂得照顧女孩子了嘛，挺好。

戴鴨舌帽的面對面前的金毛男扯出一個嗤笑表情，在類似這樣的“人際交往”中長得好看半點用也沒有：“哦，個子挺高，會打籃球嗎？五百円一球，贏過我們就讓你們走。”

但並不代表就能去招惹長得好看的人，直到有朝一日我在洛杉磯結識了名叫冰室辰也的同齡男生，這樣的認知就更在我腦子裏根深蒂固。

回歸眼前，數了下人數，六對二？以寡敵眾不太好，但無所謂，該贏的一樣能贏。“你們最好數一數錢，免得回頭不夠用了得打欠條。”沒卸妝的臉此刻目光銳利得反光，仿佛足以閃摧幾千瓦電燈泡，黃瀨毫不退縮地接下戰書，大義凜然，沒有半點膽怯。

對方臉色有點難看，看上去更像想要打人而不是挑球。與同行的黃毛模特不同，海登卻嬉皮笑臉迎上去，面對混混們幾欲揍人的表情竟還故意擺出一副找揍的臉：“不能給女士打八折嗎？我大概帶的錢不夠多，按原價計算我也許得打欠條。”一邊順手拍了拍黃瀨肩膀，說別在意我們這位金發帥哥的話，他只是正義感有點爆棚。一雙眼睛眨巴得睫毛亂顫天花亂墜仿佛就在提醒你明知她是女孩子你還找她麻煩你就簡直禽獸不如。

黃瀨不滿，耍性子地湊到海登耳邊：“小海登你在說什麽啦，我可是在幫你誒！”你難道不該誇我正氣十足以及挺身而出的樣子好看得不行嗎？結果英雄形象反遭吐槽。

“帥哥，你脫妝了，”海登後退一步避開黃瀨湊太近的臉，彎腰拿起自己的滑板隨手抖了抖灰。“安啦，涼太，”她步伐輕松跟在混混們身後，嗓音壓低一些，“原本我還打算用一些更原始野蠻一點的方式解決問題，不過要比籃球，我倒也不算太差，更何況不是還有你嗎？”滿臉愉悅地擺出一張“有你在我超安心”的臉。

“模特不能隨便在外面打架鬥毆啦！”畢竟是靠臉吃飯的工作，可以理解的，“不靠暴力手段，我也能解決問題的。”

“啊哈，對付他們，我也足夠了。”

……

“天呢海登同學這樣下去沒有關系嗎，阿大小黃小綠你們也幫幫忙啦！”桃井雙手緊握在一起緊張到不行。

看一眼赤司，他安之若素無動於衷，因此達成共識——沒必要自找麻煩多管閑事。“對付那種水準的人，有她也足夠了。”我安慰桃井。

“對付你們，我足夠了。”球場中幾乎同時很默契地傳來海登的聲音。對方五人楞住兩秒隨後不約而同露出譏諷表情，無名無姓的新人一上來就想挑戰，即便勇氣可嘉也難免不遭非議。

海登卻半點也不介意，轉身去問膝蓋受傷的那位：“嗨，兄弟，你打什麽位置？”

“我，我嗎？中鋒……”

“我不會打中鋒，”她卻反客為主，轉向自己幫著的一隊裏其他幾個人，“誰來替一下他的位置吧，我來打小前鋒。”

彼時她身穿牛仔褲配馬丁靴，嵌著幾顆鉚釘閃得反光，看上去很不適合運動。比賽開始前她氣定神閑將長發束成大光明的馬尾，了不起的從容，但我怎麽看她手指有點發顫？雖說沒多少交情，但黃瀨還是替她捏了把汗：“真的……不去幫忙嗎？”

要我說沒什麽好幫忙，該贏的，總歸是會贏的。

作者有話要說： 街頭賭球場球員代號用美式漫畫角色純屬個人喜好，請不要介意。山姆·威爾遜是漫威裏的角色“獵鷹”，黑人一枚，所以，你懂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